《第十章》
文/闪灵
车后座上，车璐阳满头大汗，俊美的脸上全是惊惧和痛苦，可是他的眼睛依旧紧闭，无法醒来。
他惨白的手指紧紧抓着真皮座椅的安全带，几乎要把那带子扯断一样。过不了一会，他已经被某种精神上的痛苦折磨地浅浅呻吟了一声，弯着腰，蜷缩在了后座上。
“不要，不要死……”他呜咽着，不再是那个漠然又冷酷的血医，却像是一个被噩梦折磨的幼小孩童。
前座的驾驶者，那个陌生的临时替换特工，终于在这时缓缓回过头，木然没有表情的脸上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。
“啪！”车窗的防弹玻璃上，忽然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缝。
就连是坚硬如铁，可以抵御普通子弹攻击的这种特种玻璃，也在某种奇异的精神冲击下，出现了裂痕。
那个男人看了看车后座上痛苦蜷缩的车璐阳，眼中幽幽的光芒再度大盛，车璐阳的呻吟忽然加重，变成了一声惨呼。
他的身子一松，在这种常人完全无法抵御的异常脑波攻击下，彻底昏了过去。……
男人伸手取下车璐阳腕上的通讯器，看了看，然后用眼睛对准了那正中间的星月图案，凝聚了精神力，用力冲击！
坚硬的表盘上，忽然出现了数道扭曲，指针乱颤，内部精密的齿轮发出了一阵极微小的破坏声。
男人面无表情地，把那个星月图案的腕表揉碎了，就像揉着一团脆弱的废纸，然后他打开了车窗，把那破烂的东西扔了出去。
紧接着，他同样摘下了自己的腕表，一样地对待炮制，然后扔出了车窗。
车辆的速度，更快了。和窗外的夜色彻底融为一体，向着某处阴沉的所在驶去。
好像在是昏迷中依旧感觉了隐隐的危险，车后座上昏迷的车璐阳，眉头皱得更紧。……
“紧急事件，二级紧急！”凡尘之眼亚洲区分部的中国区，忽然，中央监控室的警报急速响起。负责监控的人员惊讶地看向屏幕，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，脸色有点变了，有人迅速按响了通往主控室的警铃。
荀老先生刚刚发布完新一批的详细任务，就被这急促的警报声惊地站起了身。
“什么，D组外勤人员血医车璐阳失踪？刚刚不是派了K组的3号特工去接他吗，怎么回事？”他苍老的眼中精光四射，一点也不像年近九十的老人，“快联系K组3号。”
“K组3号同时失联。车法医和3号特工的通讯器在先后一分钟内同时失去了追踪信号，他们所乘坐的车辆位置也被忽然屏蔽。”机械的电子女声的语速也加快了，显然事件紧急等级提高后，中央智脑的处理速度也在加快。
荀老先生眉头紧锁：“那么就是说，有两种可能。第一，他们同时遇害或者被带走；第二，3号特工叛变，或者就是卧底，他挟持了车法医？”
中央智脑停滞了那么几秒，飞速回应：“现在看应该是第二种可能。查询了3号特工的行踪，他在出发前，主动以自己的身份密码，抹掉了很多他的信息。”
“能恢复吗？”荀老先生冷静地问，既然想要抹去，就一定有东西值得注意！
“很难。”中央智脑的女声答道，“他有备而来，动用的软件等级非常高，不是一般的销毁程序。假如不是我们主动查询，甚至都不知道有人抹掉了部分数据。”
荀老苍老的手指轻叩着手中的笔，半晌道：“失踪地点在哪里？”
“在隐修会的范围内，即将驶入公共地带时忽然失踪的。”
荀老面上露出一丝诧异，随即长眉一扬：“帮我接通隐修会龙鳞堂的负责人。”
屏幕上，笑弥勒的脸很快出现。
荀老立刻开口：“弥勒老弟，刚刚的消息，我们派往贵处的血医车璐阳，失踪了。”
“哦，是啊，我也听说了。”微胖的男人做出沉重的表情，手里的紫砂壶放了下来，“真是不幸。”
荀老只得再加了一句：“他失踪的地点，依旧在你们隐修会的范围内，你们龙鳞堂管辖的滨海市地界边缘。”
他顿了顿，长长叹了口气：“按照我们的协议，贵方有义务保证我方科研人员在你们范围内的安全，对不对？”
笑弥勒“啊”了一声，和善的圆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：“在我们的地盘上？这一点我竟然是不知道的，老哥您别急，我来问问。”
当着荀老先生的面，他按响了桌面上的通话器，凝神听了一会儿，这才抬起头，眯成一条的细长眼睛里有一丝狡黠：“荀老哥，我问了一下，下面的人说，好像这次来接你们车法医走的，换了一个新特工？”
小狐狸！
荀老心里暗暗骂了一句，心里也知道这事瞒不过去：“是的，这位临时接受任务的特工也失踪了。”他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，“弥勒老弟，你可要对我们两位人员的安全负责啊。”
笑弥勒连连点头：“当然当然，我们会彻底帮助调查。不过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，小眼睛里精光一闪：“贵方这边临时更换安保特工，也没有和我们报备，你看——这就出了事。按照我的推断，这事怕是和这位内奸脱不了关系。假如老哥你下面的人办事稍微谨慎点，我们这边提前调查一下那位安保特工，估计就能提前防范一二了，对不对？”
他的表情看上去难过而诚恳，却在几句话里把所有的责任推了个干净。
荀老先生也知道这样的打太极没有意义，笑了笑：“你说的对，是我们疏忽了。那么你也看到了，车法医被劫持，接下来和贵方的合作事宜也只能暂时停顿了，真是对不住啊。”
“是啊是啊，真是可惜。”笑弥勒同样笑吟吟的，“不过车医生是个好医生，我们也很想帮点忙调查一下他的下落。老哥您有什么需要的地方，请一定直说。”
说来说去，还是不肯背在他们地界上出事的锅。
这隐修会亚洲分部龙鳞堂的当家人，真是看似心大体宽，可是谁要是认为他是一个粗莽之人，那就真的要吃大亏。
荀老也没打算和他纠缠这些细节，见他松口，立刻道：“在出事的地点，还请需要老弟你这边带人去现场找找线索。以及事后的去向，你看可以不？”
虽然凡尘之眼麾下也招揽了一些理念相同、愿意为之工作的少量的天选者，但是毕竟并没有能力极端优秀的，要轮到这种需要强大天赋的事，隐修会那边的人出手，肯定效果好上千百倍。
仿佛就在等着他这句请求似的，笑弥勒立刻就点了点头：“没问题。上次也说过了，瑟完全可以帮你们处理一些事情。”
这一下，可就算是一次承兑承诺了。荀老在心里无奈地想。
笑弥勒低头按下了投影装置的按钮，非常大方地和旬老先生共享着视频，这种小事，笑弥勒做起来是相当自然，让你非常容易觉得他心胸宽广，春风磊落，刚才的锱铢必较好像压根儿不是他本人。
些许的雪花点后，一片郊外的景色出现在他们面前，道路是新修的，但是四周很荒凉，没有什么车辆和人流，附近的路灯也很暗淡，并没有全部点亮，只有新栽种的树苗蔫蔫的立在道路两边。
两三个人打着强光手电，静静伫立在空无一人的郊外大道上，应该是有助手在一边用摄影仪记录着他们的行为动作。
荀老先生眯起了眼睛，眼角肌肉微微跳动。看那娇俏少女的背影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真知法眼的拥有者，隐修会最强大的启蒙少女，瑟！
嘴里说着不愿负责，可是已经早早地调动了号称真知法眼的瑟，看来，隐修会对车璐阳的失踪案件，也是相当关切，甚至重视万分。
荀老先生心里一动。
看来和他们一样，隐修会也注意到了那些离奇死亡的人，而且同样把他们的死亡和车璐阳的失踪联系到了一起。
瑟站在那里，修长的身体裹在厚厚的运动服里，气温很低，她在这深夜被叫到这种荒凉又寒冷的地方，却没有任何不满和埋怨的神情。
就在这里，一个小时前还和她对话，向她认真交代镜片数据的那个法医大哥哥，已经失踪了。她凝神静气，抛弃了全部杂念，开始用她那双眼睛，空濛地看向了空无一物的空气。
在常人眼中平静的像是死水般的空气，这一刻在她眼中，就像是无数河流，各自分流出无数分支，世界好像被打上了无数网格，然后在每个网格上，无数的数据流开始大幅刷新。
撕裂的片段，不规则的线条。空气中温度的些许不同，地上刹车的痕迹，各种信息，哪怕在微小，也在那双眼睛之下无所遁形。无数灰黑白的色调组成色块，在流水般潺潺流淌的时空留下的虚幻中，试图还原出车璐阳被劫持刹那的画面。
就算是陪着她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，可是一边的烈依旧感到了一点微微的震撼。那是他们天选者无法窥探的领域，在这一瞬间，他甚至产生了那些凡人仰望天选者时的感觉，但是他又马上摇摇头，将这种感觉赶出脑海。得之我幸，失之我命。现在命运对他已经足够优待，不该祈求太多。再说，瑟为这种力量失去的难道还少？
瑟紧皱眉头，仅仅是这些，还是不够……她轻微点头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闭上眼睛，然后再次睁开。
世界在她眼中再次变换了模样。
原本已经似乎解析完毕的数据流在眼中再次如瀑布般的刷新，原本用热量残存而标注出的人形这次闪烁出了真实的灵光，她微微转头，身旁的烈看起来如同真正的烈阳一般耀眼夺目。
灵视，理论上能够观察灵质运行的能力，也是她一直无法控制的力量。
在这种状态下，被时间抹去的东西再次向她展现出原貌，但是……那是什么？她看到一闪而过的画面中，有车璐阳闭目昏睡在车座上，有前面的男人阴沉回头，取下了什么摧毁，瑟闪电般回忆起之前车璐阳的装束，那应该是个腕表。也有画面中出现强烈的精神力波动，这些都不奇怪，奇怪的是……与此同时，为什么还有小孩子的画面？
那小小的孩童像是被惊吓到了，对了，他身上和手上那些暗色的不规则颜色，应该是血，可是现场怎么还有孩子呢？
瑟还想再看，但是就在这时，整个世界开始发亮，无数的光点在眼中浮现，越来越多，越来越多，直到眼中只剩下光。
又失控了。
瑟如同被重击了一下般向后摔倒，她试图闭上眼，但是毫无效果。就在这时，烈在她身后抱住她，同时用双手覆盖住她的眼睛。
刺目的光被遮挡住了，瑟在黑暗中舒适地叹了一口气。同时，她福灵心至地想明白了事情的因果。
掠走车璐阳的那个人，发动了精神致幻的领域冲击！那人不知是谁，但是显然并非凡俗，他的能力是可以无声无息发动精神污染，把人心中最在意、最惊恐、或者最想深埋的东西投射出来，引发人的幻觉，并且受到严重的心理伤害。
所以……那个浑身是血的孩童，是车璐阳落入精神幻境攻击后，他自己的记忆。
那是，车璐阳自己……
她睁开眼，一双绝美的眼睛里没有表情，深邃如头顶繁星。对着对讲机，她脆生生地汇报着：“弥勒叔叔，车法医被人用精神致幻术攻击，无知无觉地陷入了幻境，所以没能在受到攻击时按下追踪器报警。绑架者不是别人，的确是刚刚前来接他的那个陌生特工，他并非凡人。”
她斟酌了一下，将那个人瞬间释放的精神力攻击影像做了一个评估：“这个人的精神力如果按照天选者能力分级，大概是三级。”
天选者能力分级并非正式排名，而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分法。烈这样的超级能力者是一级，接下来是为数也很稀少的二级天选者，三级能力者虽然数量上稍微多了点，可是血脉之力依旧是常人社会中类似超人的存在，全力发挥的话也能造成一方动荡、破坏惊人。
这样一个能力三级的天选者，又在凡尘之眼潜伏了好几年都蛰伏不动，而如今，却不惜彻底暴露身份出手，掠走了血医车璐阳，可见这起绑架案，绝不是那么简单。
背后的人，要带走车璐阳做什么？……车璐阳于医学研究涉猎极广，除了凡尘之眼内部的研究任务外，自己也经常喜欢做各种稀奇古怪的研究和试验，这次绑架他的人，到底觉得他身上哪里奇货可居？
瑟看了看笑弥勒，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，于是当着荀老先生的面又补充道：“车法医被绑架后，那个人继续将车沿着这条路开走，然后大约在一里之外消失，按照空间扭曲的数据，那里曾经有一道空间缝隙。”
笑弥勒和荀老先生的脸色，都有了真正的凝重。
天然生成的时空裂隙无法控制出现点，但是现在几大组织的确都在进行可控型时空裂隙开启的研究。
时空裂隙很少有人敢随意启动，一旦落入四维的灵能风暴中，再强大的天选者也是死路一条。但是，如果有成型的四维空间碎片，空间传送的难度不算太高，对稳定性要求也低，唯一需要控制的就是这个空间碎片在四维的出口位置，这种控制出口位置的技术在理论上已经趋于成熟。
可是就算技术上已经不是障碍，但是这依旧面临着两大难题，一是需要有可控的四维空间碎片，二是‘开门’时依旧需要动用的大量灵质来源，也是‘开门’的动力源头——时空之钥，方石。方石的稀缺和价值巨大是不用说的，而对方石的解析也没什么进展，能不能激活方石的真正能量打开高维大门简直是要看运气。所以这种理论存在的空间传送装置一向是不缺乏技术，只缺乏成品。
现代的交通运输如此便利，谁会动用价值连城的方石碎片作为动力源，进行这种空间传送呢？除非，当事人绝不想被人追踪到去向，并且急于把目标传送过去。
荀老先生对着笑弥勒凝重地开口：“弥勒老弟，可否请瑟小姐试试看，追踪一下他们的去向？”
笑弥勒也同样皱起眉头，和善脸孔上堆起了为难：“荀老哥，你知道的，我也是天选者。据我对启蒙者的了解，目前还没有哪个启蒙者能在这么远的距离进行空间追踪。”
就算是强大如瑟，也不能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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